家有老娘，因此要经常回老家看看。
这次在家一住就是五天。
第一天早上推开母亲卧室的门，发现衬裤湿答答地堆在地上，地垫陷入一片“沼泽”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，几乎两年前母亲就开始“遗尿”。没吭一声便拿去洗了，然后是拖地数遍。
第二天早上重复同样的景象。这次唠叨了几句：“妈你晚上睡觉再警觉点，洗几条裤子倒无所谓，主要是你太遭罪、太难受了。”
第三天早上进母亲房间的时候，发现母亲的棉裤已穿了一半，忙上前帮其穿裤子，但手却摸到了湿乎乎的一片。遂问：“又尿了？尿了怎么还穿？”母亲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说：“这么凑合就行了。”我一边给她脱尿湿的裤子，一边说：“这哪能凑合呢，多难受啊。”又问：“晚上起来几次？”“三次。”“三次都失尿了？“嗯。”“那你以后晚上得少喝点稀饭。”头天晚上，母亲喝着我熬的稀饭好喝，连喝了两大碗。当时，看着母亲吃得挺欢，我也高兴，但是这大冷的天晚上老尿湿裤子却让我很发愁。给她换好衬裤和棉裤，便去厨房做早餐了。早餐做好后，过来叫母亲吃饭却发现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。我以为是如厕完了等我给她“提裤子”，但手一摸到裤腰，发现又是湿答答的一片，原来母亲如厕时裤子没有褪下去。赶忙再给她换衬裤再穿棉裤，这一通折腾再去吃早餐，发现早餐都已经凉了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，母亲的眼神刚一落到稀饭碗上，便连忙说：“怎么这么一大碗稀饭，不是说让我少喝点吗？”我有点惭愧地说：“我一着急口不择言，哪能限制你吃饭呐。”但母亲还是只喝了一碗。
但是喝得少第五天早上还是重复头一天的“景观”。所以家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衬裤，就像传说中的“万国旗”。
除了“尿”的问题，这次回家发现母亲似乎行动更不便了。以前自己能推着专用的椅子走动，现在得给她拖着，否则便走不了路；还有一些力所能及的，如扣扣子、穿衣服、穿袜子、提裤子等好像都需要有人帮助或代劳。我不愿意相信是母亲日渐衰老的原因，总觉得是缺乏锻炼所致。母亲患股骨头坏死已经有十几年了。刚开始的时候，除了手术之外尝试了各种治疗方法，但都无功而返，最终母亲还是柱上了双拐，这两年又改成专用的椅子勉强推着走，活动范围也只是卧室、餐厅、客厅。说是“走”，不如说是“挪”更为恰当。因为那坏死的股骨头已经磨损，变得一条腿长一条腿短，那条正常的腿长期弯着走路，也逐渐变得弯曲，两条不正常的腿在全身重量的压迫下日渐衰弱，似乎越来越不堪重负。为了照顾母亲的饮食起居，给母亲雇了住家保姆。上一个保姆由于家在市里，又想兼职挣点额外收入，因此，经常是给母亲做饭洗衣收拾完后，就没了踪影，有时就像个钟点工，对此，我们兄妹几个也曾颇有微词。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，母亲有时没有了依靠，反倒锻炼了母亲的自理能力。保姆不在的时候，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穿衣、穿袜子、穿裤子。今年8月份的时候这个保姆因为脑出血住院，所以不得不另外请保姆。新雇的保姆家在乡下，所以一天24小时会呆在家里。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高兴，因为母亲终于可以有人全天候照顾了。但是任何事情总有两方面。对于母亲来说，有人时时刻刻给予周到的照顾是好事，但却从此“弱化”了母亲的自理能力。母亲从小被过继到一个大户人家做养女，所以很会娇惯自己和使唤别人。现在有一个专门伺候她的保姆在老她眼前晃来晃去，所以使唤起来更显得理直气壮和得心应手。现在一些她力所能及的，如：走路、穿衣、扣扣子、提裤子、穿袜子等完全由保姆代劳，因此导致她目前生活几乎完全不能自理。针对母亲这种情况，在家这几天，我反复给母亲“洗脑”、“讲理”，要她力所能及地“锻炼”一下自己，否则，会出现瘫痪在床的严重后果。母亲像个孩子似的听着，不还一句嘴，但我对于她今后是否会采纳我的建议还是信心不足。
有时候也想，是不是母亲不是由于保姆照顾得周到的原因，而是真的老了，老得逐渐像一个婴儿一样，老得……，……，我不敢再往下想……
家有老娘。唉，老娘是大笑时脸上突然僵住的表情，是幸福时心底的一阵不安，是温暖中后背掠过的一阵寒凉，是希望中感到的一丝无望……
为母亲祈祷，为母亲祈福，为母亲祈求，为母亲祈盼，为母亲祈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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